第二十六回 铁衣和僧衣 (第1/2页)
前言:
记得当年草上飞,铁衣着尽着僧衣。
——黄巢
......
......
[part1·如梦令]
山镇火塘的祭祀场里围起一排排矮凳,武修文神志恍惚步履蹒跚,一瘸一拐的走到血玉菩萨观音石像面前,已经是一副死相。
佛雕师死后,这[功德箱·eritbox]的魂威神力也渐渐失效,他的肚腹原本有一处贯穿伤,土地爷略施小计,将这血肉疮疤变成了岩片。
可是现在岩片渐渐崩坏毁灭,他的肚子就开始往外流血,不一会就看见烂掉的肚肠拱出来,脑袋上裂口也是如此——
——修文清楚,他好像活不成了。
剧烈的痛苦让他难以思考,聪明崽的脑袋瓜也不聪明,不好用了。仅仅靠着求生意志来到血玉观音菩萨面前,他要拿到一点仙蜜糖来救自己——这七八百步的距离决定了他的生与死。
起初武修文离开草场,从佛雕师身边逃走时,他就立刻后悔——为什么要把身上最后一点仙蜜送给那些瓮坛里失了四肢的苦命人呢?
他不理解,不明白自己的选择,或许是当时发了疯。
这么点仁慈,这么点善心,就要把他送进地府,把他踢进生不如死的泥潭里,走这条远路,绕黑风镇一大圈才能苟全性命。
往人彘的坛罐里泼点仙蜜有什么用呢?这些家伙哪怕好受一些,舒服一点,那也是徒劳无功,活不出什么滋味,不如早点死去。
武修文啊武修文,你怎么能犯这种错?
进了城镇中心以后,他就更后悔,这肠穿肚烂的痛苦好比万虫钻心,颅脑开裂传来的阵阵晕眩感让这痛苦超级加倍,他连路都走不稳,东西也看不清,脸上的血越擦越多。
到了火塘,他却没有这个心思,没有这个精力来后悔了。这层层叠叠的矮凳成了一道又一道难关。
他感觉眼皮打架,天与地都黑了下来,身体也冰冷,手脚都麻木。
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——
——师父,师父...
我猜对了么?师父?
我做对了吗?
我和赵家兄弟的债两清了么?我还欠他们什么吗?
武成章要杀关香香,我来销这账,还欠她什么吗?
「妈妈...」
人死之前,都会因为本能去呼唤一个名字,一个代称。
绝大多数客死异乡的,在战争中身负重伤濒死的。
在伙伴的怀抱里,在医生的照顾下,最终出现失血黑视的时候,这些游子会呼唤父亲母亲。
武修文自小就被遗弃,说得好听叫寄养,说得难听就是家里养不活了,要送到富贵人家去做下人当奴隶,从小就培养服务意识,长大以后也不会背叛主人。
他来到血玉观音菩萨面前,就看见慈悲佛母的法宝祥云,看见金红二色的伟大身光,于是不由自主的喊着妈妈。
他已经没有力量爬上台座,走不到红石佛雕的水渠旁取蜜。
而且还有两个拦路虎在守着仙蜜——
——那是两个人彘瓦罐,是佛雕师联合宗族司祭制作的坛子鬼。
就见到佛像左右有两个形制奇特的黄符罐子,天师敕令符和求雨八卦印写在四张黄帛上,盖住这坛口和坛身。
上一回武修文来取蜜,也要司祭长老帮忙支走这两个坛子鬼。
坛中小人的来历,便是佛雕师从镇子里捡来的弃子,在这种灵压环境下,孕妇很容易沾染维塔烙印,肚里的孩子偶有早产畸形,长大了也不是什么健康好命——就
送到佛雕师这里做坛中神仙。
这些畸形儿养到三四岁,就要泡进坛中,和仙蜜一起长大,去山林饮毒水吹毒风——如果没有死,到了十七八岁,它们会变成佛雕师忠心耿耿的鬼兵,只听佛雕师和司祭长老的命令。
此时此刻,这两个坛子鬼从大瓦罐中探出脑袋,露出惨白的脸色,头顶玄色瓜皮帽子,两颊有红艳艳的胭脂团,坛身钻出来强壮有力的四肢,好奇的看了看地上狼狈爬行的武修文。
二鬼见到武修文靠近,立刻撕下坛身布帛,取来天师敕令符,这布帛离开坛子马上硬化成形,变成一把明黄色的大刀。
武修文仰起头,什么也看不见,就从一片黑灰雾气中见着两道土黄色的灵能潮汐,心里明白——这是坛子鬼提着刀,来取他首级了。
他心里知道,想要从血玉观音菩萨这里讨到仙蜜,就躲不过这一劫一难,他的生命到头了。
「妈妈...妈妈...疼...我疼...」
武修文虚弱无力的哀叫着,捂着肚腹,只想把烂肠塞回去,趴在地上好似一条蠕虫,是濒死的蝼蚁。
他还记得自己与赵剑雄说过什么——
——仙人斗法,他根本就没资格参与,仙人呼吸,他们就会疼,仙人一挥手,他们就会死。
可是修文自己嘴里讲出来的话,他却没有听没有做,没有继续忍耐。
灵觉灵视之中,只见这两道明黄色的真元灵能猛地落下!
两个坛子鬼努起身体,绷紧了四肢,爆发出骇人的气力。臂膀肌肉绞拧起来,从肩头冒出一股股青筋,要把这重伤之人砍成碎肉!
武修文没有闭眼,他想抬起头死,看个明明白白,和阎王讲起冤屈,和判官说明死因的时候,或许能捞到来世的好缘分。
只是他看不见瀛洲的大槐树,看不见五鬼阴司的路引招牌,连摆渡人都见不着,只瞅见不远处有一黑一白两个勾魂索命的阴帅在等待。
......
......
[part2·定风波]
有一只闪蝶,扑打着湛蓝鳞翅飞到他面前来,撕破了黑漆漆的天与地。
武修文还能听见些声音,那「听令哐啷」的动静响了一阵,马上就没了任何声息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是一瞬间,几次呼吸而已。
他的眼睛再次有了神采,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,他就见到火塘对面的矮凳上,那两个模糊的阴影已经走远,黑的那个还在拍大腿捶胸顿足,白的那个摇着手里的招魂幡,当小孩子的拨浪鼓耍——看来这奈何桥也没机会去了。
血玉观音菩萨像的台座上,张从风便坐在那里。
武修文挣扎着起身,他先是对着肚子拍拍打打,看清楚脐眼下边拳头大的疤痕,又摸了摸头顶,有一片皮肤刚刚长出来,摸到头皮细软绒毛,就有一股奇痒难忍的感觉。
他牙酸难耐,站直以后气血通畅,从四肢百骸传来强烈的阵痛,终于憋出来一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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