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四章 投石无波 (第2/2页)
“至阴为阳,下人为上……”徐晃轻声道。
“下人,就是庶士。”廖立似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,语出惊人的说道:“鉴前代故事,有此等异兆,要么会有易代,要么便是庶士当国。”
“放肆。”陈矫喝道:“你竟敢如此狂妄!”
“二位先下去吧。”徐晃也是不悦的皱了皱眉,却伸手拦住了还欲再说的韦康、徐宣等人,命人将潘濬等请下去了。
“这个廖公渊太无礼了。”见二人离开,陈矫仍有些不平,对方人微言轻,可以随便说话,但徐晃是什么身份,乱听乱说,可是会出大事的!
“庶士……”徐晃倒是无暇去管廖立,只是细想着,说:“朝中诸公,想来也只有他算得上庶士了……”
在黄琬家中,来敏与他一前一后的在院中走着,被免官之后,黄琬的身体日渐消瘦,但眉宇间的精气神还在,似乎有着某种信念还强撑着他这副年已六旬的躯体。
“徐晃不过行伍出身、老革而已,明公何必亲自见他?要想问什么,由在下代劳不就可以了么?”来敏想到徐晃客套有余而恭敬不足的样子,略有些不满,这也是地位上的悬殊而造成的心理落差。
黄琬眯着眼,缓缓走在庑廊下,轻声道:“你知道徐公明为何会调来荆州?”
“难道不是外间所议论的那样……”来敏疑惑道,这些时日他没少听说皇帝疑心徐晃在东南手握重兵,越权干涉地方,所以皇帝才分走了徐晃部分兵权交给张绣,另外将其调到荆州来。
“当然不是。”黄琬肯定的说:“天子最会识人用人、也最会容人。徐晃是天子一手从行伍之列提拔出来的,论及在心中的地位,即便是张辽恐怕也不如他,单凭几句话就能让君臣离心,想都不要想。”
来敏愣了一瞬,随即又言道:“既然这不是天子本意,那将徐晃调来又是为什么呢?江东山越已粗略平定,交趾也不需再增兵,荆州可没有用兵的地方。”
“徐晃当初驻兵江东,是为的什么?”黄琬忽然问道。
来敏不假思索的说道:“自然是山越作乱、盗贼为患,亟需重兵剿除了。”
“喔。”黄琬淡淡的应了一声,又立即将问题抛了回去:“那徐晃这次来荆州又是为什么?”
来敏悚然,背后冷汗瞬间冒了出来。
“你也不用怕。”看到来敏脸色惨白,像是吓着了,黄琬笑着安慰道:“也不一定是冲着谁来的,荆南那边还有五溪蛮、再往西南,还有南中蛮……蛮夷桀骜难服,以天子的志向,在羌人、匈奴之间推行颇有成效的汉化之策,来日必将推之四海。徐晃收服山越有功,之所以来荆州,私下或许带着制服诸蛮的诏令。”
来敏道:“既然如此,那为何徐晃、沮隽二人各自立功,封赏却厚此薄彼呢?”
黄琬轻松的神色这时有些凝重,似乎有些拿不准,却又更像是不敢相信:“可能不单是要借此试徐晃的心,更是在试我们,或许老夫不该这么莽撞的去见他……眼下徐晃对天子有赤诚之心,足以担任所托的任何大事……那么……”
“明公?”来敏看到黄琬陷入沉思,不禁催问道。
黄琬慢慢回过神来:“喔,你替我去寻一下魏种,有些事情我还得问问他。”
“谨喏。”来敏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,道:“是关于坞堡庄园的事?”
黄琬看了他一眼,缓慢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。
魏种是曹操在兖州一手举荐的孝廉,曾跟随在对方左右,征战各地,可谓是亲信。当曹操入长安担任卫将军以后,中间不知遇到什么变故,魏种被排除在曹操的核心圈子之外,远远地安排到江夏担任县令。
虽然是曹操的人,但几次接触下来,黄琬知道对方其实是心向着兖州、颍川那一系人马的。也正是因为太过偏心,为私人的利益考虑,这才触及了曹操的逆鳞,被贬斥在外。
魏种心傲,自负才干,在曹操身边见识广阔后,更不愿在这里蹉跎一生。他很快寻上了黄琬,双方礼尚往来,江夏黄氏主动支持安陆县的工作,如实呈报名下坞堡、庄园以及奴婢的数量。
虽然这种关切到自身利益的事情即便是有黄琬带头,也仅仅只是鼓动了少部分豪强大家,但魏种个人经此一遭,在江夏、甚至是荆州的名头逐渐响亮了起来。
时间很快来到建安七年,经过数月的筹备与统计,皇帝便不待地方有所反应,才一开春,便颁布了数道诏书。
其中一份诏书就是陈述坞壁的存在不合时宜,司隶、冀州要为天下先,率先废除境内坞堡、取缔私兵部曲,敢有违抗者,一律视为蓄意谋反作乱。这其中,去年地方清查坞壁数量规模时有瞒报虚报的,将处以重罪。
虽然这道诏书仅仅只是针对司隶与冀州,但谁都知道这跟当年的河东一样,旦有成效便会推及天下。到时候所有人安身立命的保障都会荡然无存,在一些人眼里,这简直是要天下大乱了!
来不及考虑朝廷禁绝坞壁的决心与魄力以及如何应对,另一份诏书刚一出来便让人开始手忙脚乱了起来。
那道诏书却是有鉴于朝廷昔年法令松弛,地方上富商大贾、豪强高门都追求奢侈,衣食住行比拟王侯,就连墓葬的规制都十分僭越。所以朝廷重申尊卑之义,限期整改,八月之后,朝廷就会派出绣衣使者与各州刺史一同巡查违制情况,
诏书初下,议论者有之,反对者有之,更多地则是忙着通知家里拆除违制的瓦当、影壁、阀阅,当然其中存在着心怀侥幸者,也存在着不少敢于铤而走险、放弃朝议的……
建安七年五月,河间、巨鹿等郡有豪民造反。
与此同时,远在南方的荆州,武陵蛮也开始隐隐有些不安了起来。